Perrychoiwaiting

若以捕捉星光 哪需百世流芳

为了忘却的纪念

居然沒發現更新 是朋友告知才知道的😭

试酒-W:

真正的卢沟桥事变80年前的这个时间正在进行。


80年啦,怎么都不能忘啊,为我自己,为友为仇,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将一切献到人与兽,爱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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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7号那一天,宁致远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的军装外套从衣架上取下来,套在身上,然后把风纪扣扣好,去开会。


说是开会,其实是去参加一个高级干部学习班。每年都会举办,只是地点每次都不同。1936年的时候是在上海,当时有三个名额,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文世轩,另一个是给了谁就不知道了。可惜的是当时因为琐事缠身,学业又实在紧张,没有时间去参加,说好的和文世轩一起去,可是最后只有文世轩一个人去参加了学习班。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半封闭式的环境,两人一点交流都没有,只是有一次文世轩破天荒地打了一通电话来,当时正是半夜三点多,宁致远睡得正五迷三道,被人从宿舍的床上拽来接了电话眼睛都懒得睁开,问:“文世轩少爷,这是忽然抽什么风,您有什么吩咐?”


文世轩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闷闷的笑声,还带着清晰明显的风声,他口齿不清地说:“爽啊,我今天去光华大学了,站台上讲了个带劲,可惜差点被纠察队的抓走。我跑了半夜,哈哈哈,我跑掉了!”


宁致远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脚站在地上,他清醒了一点,也来了兴致,笑道:“咦,那是不错。可是你怎么出去的?”


文世轩说:“你知道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有一点点权利做事情就会容易很多嘛……我只是和指导员打了个电话而已,带朋友来家里坐坐。”


他平常绝不会这么说话。宁致远觉察出一丝异样,他随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颈,摸到了细细的汗水,随手扇了扇,然后再问文世轩:“喝酒了?是不是喝酒了。”


文世轩“啪”地打了话筒一下,又笑了起来:“没有。”他说,“我就是跑累了,有点累。”


宁致远抬头看了看窗外,一丝风都没有的夏夜,广州的夏天比上海还要热。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蝉鸣,又低下头摸了一把自己的后颈,又是一层细密的汗。他忽然问:“我们多久没见了?”


文世轩好像算了算,然后说:“挺久了。你都要毕业了,我还没去看过你。”


宁致远挑了挑眉毛,像是忽然找到了一个有趣的切入点,“可不是,”他说,“你答应过的要来,这都多久了?”


文世轩顿了顿,犹豫道:“对不起啊兄弟……你毕业我去不了,可能你回来我也见不到,过段时间就去瑞士,留学,已经定了。”


宁致远笑起来,他笑得好像很开心。“去呗,”他说,“学成了一定要回来,到时候再见。”


文世轩又道:“我……”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有一个少年的声音清清朗朗地说:“好了,要吐回去吐,还有人在追我们,快走。”


文世轩的电话很快挂断了。宁致远对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愣一愣,也没注意那个陌生的声音。他摇了摇头,想一想文世轩喝醉酒的样子,忍不住站在原地笑了半天。他把窗户开得更大一些,忽然有一缕夜风携着清新的气息向他扑过来。宁致远轻轻叹了一声,又挑了挑眉毛。有起夜的同学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走过来拍他,“致远,”同学也睡得迷迷糊糊,“在干什么呢,睡了,明天还有课呢。”宁致远回个神,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两人往宿舍走。


同学低头看看,问他:“鞋呢?”


宁致远满不在乎地答他:“要什么鞋,没鞋才自由。打破束缚才走得远。”


他总是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同学连头都懒得摇了。


再后来宁致远就忘记那天的事了,偶然一次在电话中提起来,文世轩也是一头雾水,雾了一会儿才说:“嗨,我哪记得。我去那边认识的人挺多啊?”


宁致远凭着想象嘲笑了一通文世轩喝醉酒之后的窘态,气得文世轩拿了一片面包就往自己嘴里塞,他狠狠嚼了半天,还喝了一大口水,“宁致远,”文世轩说,“你这人,我看以后谁治你!”


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难,到了后来就不联系了。宁致远知道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涉及到军事机密,也不好讲,不论是指导员还是文世轩,能不问就不问,这点时务他还是识的。文世轩还在瑞士的时候,宁致远还没有回到上海。他留在广州参加高级干部学习班。


学习班成绩考核那一天,正好就是1937年7月7号。


他穿戴整齐出门去,皱着眉,心里挂念着不断从北平拍来的电报。


 


1937年7月7号这一天,安逸尘刚到日本半个月。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课业很重,他这半个月从来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寝室里面只有他一个中国人,其余的都是日本人。安逸尘发了疯似的学日语,白天上课做笔记,晚上对着学校的墙练发音,困了就拍自己的脸,拍一会儿继续念。他恐怕是士官学校最拼命的学生。同寝室的人都不怎么理他,只有一个叫渡边淳的人对安逸尘充满了好奇心。


可惜安逸尘对他没有丝毫的好奇心。


渡边淳几次三番搭讪都没有得到安逸尘的好脸色,自己也有点讪讪的,最后只能试探着问安逸尘,要不要和他学日语。安逸尘犹豫了几天,居然找到他答应了和他一起学日语。“我可以教你搏击,也可以教你中文,”安逸尘说,“这叫等价交换,也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都别欠对方什么比较好。”


渡边淳欣然允诺,他没想到安逸尘居然会给这么一个机会。渡边淳虽然生在京都长在京都,可是却一直很向往中国,他最想知道一个叫“长安”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和书上画的一样,有高高的城墙,还有红红的灯笼。安逸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很少和渡边闲聊,只要和他说话除了请教语言问题和正常的交流练习就没有别的了,甚至连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渡边却一直不太在意,他本来就是诚心交个朋友,大家都不是傻子,国际局势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渡边对安逸尘的态度实在是太理解了,没有一点点的讶异。安逸尘乐得轻松,正好不用花心思应付渡边,感觉心里堵着的东西去了一大半。


安逸尘有一些日语的底子,英语又很不错,所以在课业上没有太大的压力,但是他一学习起来姿态就是废寝忘食如饥似渴,钻研的程度让所有人都觉得害怕。导师很多次当众表扬他,很多次地提到他的名字,他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以西点军校优秀交换生的名头被很多人所熟知了。可是他除了正常的交际,整个人都是沉默且低调的,大家都私下里偷偷讨论,觉得中国人可能都“像冰做的”一样,没有一点点温度。


日子不是很好过。日本也热,但是热的方法和上海不一样,和广州也不一样,甚至和山东也不一样。安逸尘不喜欢。热的方法有很多种,有很痛快的热,也有很黏腻缠绵的热,还有阴沉沉的热,都让人有不同的心情,日本的,安逸尘说不出感觉,只知道不喜欢。


不过习惯了就都还好。


安逸尘在学着习惯。可是还没等他习惯,他就病了。胃痛。除了胃痛,还发冷。在学校看了医生,发冷的症状吃了药倒是缓解了,就是胃依然痛。


安逸尘皱着眉在宿舍做作业,写了一会儿实在是扛不住,就趴在了桌上。他忍了一会儿,居然感觉到了想哭的情绪。


不能。安逸尘这么安慰着自己,忽然想拨一通电话。可是能打给谁呢?他忽然想起了文世轩。文世轩是个很好的人,很好的朋友,而且他还拥有可以在喝醉之后可以打电话的人。安逸尘苦笑了一下,重新坐正了,把自己的书本压压平。


同寝室的同学都还没有回来,就连渡边淳也被叫回了家,听说他们家的道场有人闹事,非要见他不可。


安逸尘又发了一会儿愣,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阵的迷茫,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怎么会孤身一个人坐在异国他乡,坐在这个没有一点点归属感的地方。他的胃痛得更厉害了,只好匆匆地倒下去,用手捂着胃部,想要减轻自己的疼痛感。


没有用。


安逸尘又坐了起来。他拿起了笔,铺下一张纸,想了想,下笔写了几行字。写完之后又划了几行,终于躺下去睡着了。渡边回来的时候看到他桌上摆着的那张纸,上面是一首诗。


 


我懂得灾难


懂得贫瘠


因为我出生后的第一眼


看到的是烽火


看到的是饿殍


你听到了吗   妈妈


 


我要让你富强


我要让绿树覆盖您的河流


让太空亮起您的灯火


听到了吗  妈妈


我是您的希望吗  告诉我


 


如果有一天


我的财富如河流如太空


我死后啊


也绝不会带走


 


留给这片土地吧


让她永远沐浴在春天


留给我的那些婴儿吧


让他们快乐地活着并繁衍


 


我会赤裸地死去


赤裸成灰烟


不带走一粒尘埃


你听到了吗  妈妈①


 


渡边中文水平有限,可是他读完之后心里居然泛起了丝丝的酸楚。他把纸轻轻放下,呆呆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当时是1937年7月7号晚上6点23分,安逸尘正因为胃痛折磨,憔悴地挣扎在自己混沌的梦里。


这一天晚上的22点40分,驻扎在宛平城的东北日军演习方向忽然传来枪声,中国驻军第29军37师110旅听到枪声,开始严密注意日军动向;23点40分,日军向晋察委员会致电,称日军一中队听到枪声后混乱,致使一名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城搜查。29军拒绝了日军的无理要求。


7月8日凌晨2点,日军再次致电,要求进城搜查,否则就包围宛平城。


凌晨3点30分。日军以宛平城为目标,向西急进。秦德纯②当即向守卫卢沟桥的219团团长吉星文作出指示:务即晓谕全团官兵,牺牲奋斗,坚守阵地,即以卢沟桥与宛平城为吾军坟墓,一尺一寸国土,不可轻易让人。


 


宁致远正在办公室里喝酒。他酒量平平,可是注意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困得打跌可是又不能回去睡觉,只好和大家一起喝酒庆祝学习班的学业结束。都是一群年轻人,闹起来也开心,虽然已经很晚了,可是大家都还没有休息的意思。正闹的时候,导师忽然走了进来。他好像裹着一层寒气,一进来大家就莫名地自己噤声了。


老师在讲台上站定,看着他们。


“同学们,”他终于说,“你们真正的考题来了。不是在这个教室里,也不是在一张考卷上,而在四万万同胞身上,在国家疆土上。”


宁致远站了起来。他看着被放大在黑板上被直接破译的电报,感觉整个人都有点晕。愤怒,痛惜,各种情绪争先恐后涌上来,最后居然成了一片空白。


 


安逸尘半夜醒来,他轻轻出门去,顺便把药吃了。他站在窗边,将窗户往外推出去。一阵夜风携着清新的气息向他扑过来。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将先前的迷茫一扫而空的力量。他张了张嘴,轻声念道:“我是您的希望吗,告诉我。”


时间的摆钟没有停歇。距离他们的相遇还有两年。所有的一切都写好了,都契合着,向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来。


安逸尘忽然又想起了喝醉酒的文世轩,他弯下腰吐的样子看着又好笑又让人可怜。“好了,要吐回去吐。”安逸尘慢慢地转过了身,他忽然有点想念文公馆的云雾茶,忽然想起了那一通电话。


和同学乘着船漂在河上的宁致远红着眼睛,在醉意朦胧里躺下去望着天。同学们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小船走了又走,漂了又漂,终于有人推了推宁致远。“看什么呢,”他尽量用活泼一些的语调,“睡着了?”
宁致远终于眨了眨眼睛,19岁的宁致远慢慢地说,多好啊,醉后不知天在水,一船清梦压星河。


去上海的票应该已经定好了。


7月7号这一天,终于要过去了。


————


 


注释:①摘自《1955年赴莱比锡抒怀》虽然时间不对,但是我觉得特别能表达心情……


②29军副军长


其实29军的都是一些特别熟悉的人了,比如军长宋哲元,副军长佟麟阁和秦德纯,37师师长冯治安,38师师长张自忠,132师师长赵登禹等等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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